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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门关:中原和西域交流的见证
时间:2024-09-25 09:39:23 来源:酒泉日报 阅读量:1915 作者:孙 宏

《史记·大宛列传》载:元鼎二年(公元前115年),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回国时,乌孙国昆莫派向导翻译送其回国,同行乌孙国回访使者数十人,报谢汉朝的乌孙马数十匹。昆莫的目的是“因令窥汉,知其广大。”到长安后,乌孙使者见汉“人众富厚,归报其国,其国乃益重汉。”这是史书第一次记载外国使者入访汉朝。之后,大夏等国也派使者回访汉朝,于是“西北国始通于汉矣。”司马迁盛赞张骞“凿空西域。”《汉书·西域传》的“开玉门,通四域”,是汉武帝设立玉门关的作用和意义。

敦煌出土的汉简,记载了汉代中原和西域交往的信息,给历史典籍提供了佐证,是两汉丝绸之路的原始资料。

第一组【原简】

1.乌孙小昆弥使者 雨墨 1915

2.出粟一斗二升 以食使莎车续相如上述书良家子二人 癸卯1927

3.皇帝陛下使送龟兹王卫司马信副卫侯 Ⅱ98DYC:26

4.出茭一均七斤半斤 以食长罗候垒尉史橐他一匹 三月丁未发 至煎都行道食 率三食 十二斤半斤 2066

简1采集自小方盘城遗址,是乌孙国使者出入玉门关的记录。此简虽只有9个字,却蕴藏着巨量的历史信息。

《汉书·西域传》:“乌孙国,大昆弥治赤谷城,去长安八千九百里。户十二万,口六十三万,胜兵十八万八千八百人。地莽平,多雨,寒。不田作种树,随畜著水草,与匈奴同。”赤谷城遗址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。乌孙是当时西域最大的国家,国王称昆弥,又作昆莫。

乌孙国与汉朝的特殊关系源于细君、解忧二位公主和亲。元封六年(公元前105年),猎骄靡昆弥请求与大汉通婚,汉武帝钦命罪臣之女,江都王刘建女儿刘细君为公主和亲乌孙。太初四年(公元前101年),细君公主病逝,为赓续关系,汉武帝再遣解忧公主和亲。解忧公主在乌孙生活了五十年,按照乌孙习俗,新王继位,要迎娶先王妻妾,她先后嫁军须靡、翁归靡、泥靡三任昆弥,和翁归靡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。

元康二年(公元前64年),翁归靡通过常惠上书:“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,得令复尚汉公主,结婚重亲,叛绝匈奴,愿聘马骡各千匹。”元贵靡是翁归靡和解忧公主的儿子。汉宣帝同意第三次和亲,钦命解忧公主弟弟女儿相夫为公主,长罗侯常惠为特使,持节四人,送公主至敦煌。未出玉门关,得知翁归靡死,乌孙贵人立泥靡为昆弥,号狂王,泥靡是军须靡匈奴夫人的儿子。常惠上书:“愿留少主敦煌,惠驰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为昆弥,还迎少主。”《汉书》《资治通鉴》都记载了这个故事。

泥靡继位后,与解忧公主不和,又暴恶失众。公主与汉使刺伤泥靡,泥靡出逃。之后,翁归靡与匈奴夫人的儿子乌就屠又袭杀泥靡,率众据北山一带,“扬言母家匈奴兵来”,威胁解忧公主。

汉宣帝得知此事后,遣破羌将军辛武贤率兵一万五千人至敦煌,准备征讨乌就屠。彼时,随解忧公主和亲的侍女冯嫽已是乌孙右大将夫人。因乌孙右大将与乌就屠关系甚密,西域都护郑吉派冯嫽设法解决,她利用这一关系劝乌就屠:“汉兵方出,必见灭,不如降。”乌就屠知汉军强大,愿意归汉,但希望得到“小昆弥”的封号。

汉宣帝急召冯嫽回长安汇报情况,冯嫽在长安见宣帝之后,又奉诏以正使身份,带着汉宣帝的诏书回乌孙。这一历史事件,《汉书·西域传》:“冯夫人锦车持节,诏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,立元贵靡为大昆弥,乌就屠为小昆弥,皆赐印绶。”冯嫽用她的智慧成功化解危机,辛武贤将军不再出塞征讨。

继乌就屠后,到元延二年(公元前11年),汉朝封乌就屠儿子拊离、孙子安日及末振将、安犁靡四任小昆弥。由于没有具体时间,不确定简上的小昆弥是哪一任。

简2采集自小方盘城,莎车国回国信使廩给记录。莎车国,丝绸之路南道国家,遗址在今新疆莎车、麦盖提县境。《汉书·西域传》有:“莎车国,王治莎车城,去长安九千九百五十里。户二千三百三十九,口万六千三百七十三,胜兵三千四十九人。”汉武帝开拓西域后即归西域都护管辖。西汉末年,西域各国大都背叛汉朝,归属匈奴。惟莎车国王延坚持属汉,不肯附属。延在汉元帝时,曾作为侍子在长安长大,他非常仰慕中国文化,回国后学习汉朝制定典章制度,常常教导诸王子:“当世奉汉家,不可负也。”东汉光武帝时,西域和中原断绝,莎车国保护汉朝都护及其他官吏、家属千余口。同时,派使者入汉“问中国动静,自陈思慕汉家。”

续相如,西汉名臣。《汉书·功臣侯表》:“承父侯续相如,以使西域,发外王子弟,诛斩扶乐王首,虏二千五百人,侯千百五十户,太始三年五月封。”良家子二人,是续相如所遣入玉门关的上书者。良家子,汉代兵种,主要由边境六郡子弟和汉匈战争中牺牲的烈士后代组成。

简3采集自小方盘城,残简一枚,可释读的有“皇帝陛下”“龟兹王”等高规格称呼,为使者过往记录。龟兹国,汉代西域北道国家,辖境相当于今新疆轮台、库车、沙雅、拜城、阿克苏等地。

《汉书·西域传》:“龟兹国,王治延城,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。户六千九百七十,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,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。”龟兹国在武、昭时期,和中原关系不甚亲密,武帝时,龟兹贵人姑翼曾出谋杀害朝廷任命的轮台屯田校尉赖丹。本始二年(公元前72年),常惠斩杀姑翼报赖丹之仇。

龟兹国和汉朝开启亲密关系源自一桩跨国婚姻。

龟兹国北靠乌孙国,龟兹王绛宾仰慕解忧公主的大女儿弟史,曾派使者求婚未果。后来,弟史到长安学习鼓琴,回国路过龟兹,绛宾苦苦挽留,并再次派使者求婚。看到龟兹王一片诚心,解忧公主同意了这门婚事。之后上书朝廷:“愿令女比宗室入朝。”绛宾封弟史为夫人,并上书朝廷:“得尚汉外孙为昆弟,愿与公主女俱入朝。”

元康元年(公元前65年),龟兹王夫妇来长安朝贺。汉宣帝非常高兴,赐绛宾和弟史官印绶带,弟史封公主称号,按皇家公主对待,“并赐以车骑旗鼓,歌吹数十人,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。留且一年,厚赠送之。”据《汉书·西域传》记载,龟兹王夫妇数次来长安朝贺。他们喜欢汉朝衣服和礼仪制度,“归其国,治宫室,作檄道周卫,出入传呼,撞钟鼓,如汉家仪。”外国胡人皆曰:“驴非驴,马非马,若龟兹王,所谓骡也。”绛宾死后,其子丞德“自谓汉外孙,成、哀帝时往来尤数,汉遇之亦甚亲密。”

简4是1907年3月斯坦因采掘自宜秋燧遗址,记录廪给畜食。茭,干草。钧,一钧30斤。橐他,骆驼。骆驼的干草供给标准是每顿12.5斤,三顿是1钧又7.5斤。垒尉史官,下级官名。

常惠,山西太原人,西汉外交家。常惠少时应募随苏武使匈奴,被拘十余年,昭帝时还,拜为光禄大夫,本始四年(公元前70年)封长罗候。常惠历事三朝,六出西域,指挥乌孙军队北击匈奴,惩处龟兹,平定乌孙内乱,为西域稳定作出了卓越贡献。班固称赞:“明习外国事,勤劳数有功。”

据初步统计,玉门关出土的汉简共有66枚记载了乌孙、车师、鄯善、龟兹、莎车、焉耆、尉犁、康居、月支、郁立师、卑陆等西域16个国家名字,其中丝绸之路北道国家12个,南道国家2个,不属于都护国家2个。西域重要的国家和汉朝来往,玉门关和悬泉汉简都有记载。这些汉简是玉门关服务共建丝绸之路的原始资料,真实反映了“丝绸之路: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”产生、运营过程和中华民族“万国咸宁”“协和万邦”的理念。

第二组【原简】

5.六□六□□□□轺车折轴 女子□□□而出之 骑而抒之 车折马悬 □□至死殇北斗三 2043

6.元始二年四月壬午 仓曹史宗 付御吏赵宏足三月传马候马食毕 551

7.办传舍床席 叩头 死罪死罪 惟 1134

简5采集自宜秋燧遗址,由于残损较多,全文不可释读。从残存的文字判断,是一份交通事故报告,事故的起因是“轺车折轴”。如淳注《汉书》有:“四马高足为置传,四马中足为驰传,四马下足为乘传,一马二马为轺传。”《释名·释车》:“轺车,轺,遥也,远也;四向远望之车也。”即是四面敞露,使者和朝廷宣召者所乘的车。残简还可以读出一层信息:玉门关设有驿置,配备轺车,供往来使者使用。

简6采集自马圈湾烽燧遗址,为仓库领物登记。元始二年四月壬午日,即公元2年5月1日。仓曹史,仓库负责人,汉简中史同吏,宗是名字。付,付给。御史,御人、传车负责人。传马,驿站所用的马。毕,给付完成。简6证明玉门关有传马、御人。玉门关曾有许多赵宏一样的御人,史书中没有他们的记录,正是这些普通人的默默付出,才使中原与西域交流交融便捷通畅。

简7采集自马圈湾烽燧遗址,是一份吏卒工作失误悔过书。传舍,往来使者休息住宿的房舍。床席,传舍用质量要求应该很高。叩头死罪,接受严重的刑罚惩戒用语。惟字后面应该写补救办法。简5—7中的轺车、传舍、传马是丝绸之路驿置系统的保障运转硬件设施。

第三组【原简】

8.甘露二年正月庚戌

敦煌大守千秋库令贺兼行丞事 敢告酒泉大守府卒人 安远侯遣比胥楗罢军候丞赵千秋上书 送康居王使者二人 贵人十人 从者六十四人 献马二匹 橐他十匹 私马九匹 驴卅一匹、橐他廿五匹 牛一 戊申入玉门关,已阅名籍、畜财、财物。罢军候丞赵千秋上书送康居王使者二人 贵人十人 从者九匹 驴卅一匹 橐他廿五匹 牛一 戊申入玉门关已阁◎A90DXT0213(3):6

简8采集自悬泉置遗址,是敦煌太守签发的“传”文书A面,过往使者身份证明,凭“传”文书,沿途可以得到食宿、补给等保障。传文书由签发时间、签发人、持传人、公务、收传文书人和人物清单、出入境时间组成。甘露二年正月庚戌,即公元前52年3月8日。传文书由敦煌太守和丞联合签发。彼时,敦煌郡丞空缺,由库令代丞签发。接收人是酒泉太守。持传人,安远侯郑吉派在比胥楗屯田期满罢归的军候丞赵千秋。持传文并护送康居使团人畜清单。入境时间,戊申,即公元前52年3月6日。阅,检查登记。这枚汉简的另一层信息是:汉代使团从玉门关入境到敦煌,行程两天,自西向东的走向是:玉门关—敦煌—悬泉置。

汉长城和丝绸之路在玉门关重叠融合,守望相助,见证了中外使者往来,是古丝绸之路上中原和西域文明交流共建、共享共存的典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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